星渚zhu:祥林嫂的通俗含义大略是“翻来覆去地倒苦水”,尽管包含性别预设,偶尔也有形容男性的实际用法。它的流行归功于鲁迅先生塑造出特点鲜明的经典人物,就像吝啬的葛朗台,娇弱的林黛玉,使用者未必读过原著,却已久闻大名。
.........此处省略重要段落.......
我刚才重读了《祝福》,较儿时更觉痛心。鲁迅先生写得真好。比之热衷于评点群芳艳谱、大讲特讲风流情史、哀悼红颜易老的所谓名士(此处Cue一堆油腻男作家),只有怀有最深刻的洞察和关切,才能创作出这样深重苦难的底层女性形象。
在大众印象里,祥林嫂是逆来顺受只知抱怨的愚昧代表,因此常见“害死祥林嫂的是她自己!”的雄文,却罔顾她所受到的结构性压迫:哪怕出逃后用力工作也无法拥有经济独立和人身自由,被反复绑架、贩卖和弓虽女干。
事实上祥林嫂曾多次反抗。
祥林嫂被卖作童养媳(丈夫比她小十岁),在丈夫死后,她逃出家做工,一个月五百文,“整天的做活,又有力,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日子过去也没有懈怠”,到年底包揽活计,反而满足,多了笑模样。
就在祥林嫂通过自食其力创造新生活时,婆婆派两个壮男子,一个抱住她,一个帮着,拖进船去了。祥林嫂还哭喊了几声,此后便再没有什么声息,大约给用什么堵住了罢。
婆婆不仅得了祥林嫂辛苦做工赚来的全部银钱,还把她像牲口一样再次卖了。“她有小叔子,也得娶老婆。不嫁了她,那有这一注钱来做聘礼。他的婆婆倒是精明强干的女人呵,很有打算,所以就将地嫁到里山去。倘许给本村人,财礼就不多;惟独肯嫁进深山野坳里去的女人少,所以她就到手了八十千。现在第二个儿子的媳妇也娶进了,财礼花了五十,除去办喜事的费用,还剩十多千。吓,你看,这多么好打算?……”
祥林嫂曾殊死抵抗,“闹是谁也总要闹一闹的,只要用绳子一捆,塞在花轿里,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关上房门,就完事了。”(这段写得是女性被强迫的普遍遭际)“可是祥林嫂真出格,听说那时实在闹得利害。太太,我们见得多了:回头人出嫁,哭喊的也有,说要寻死觅活的也有,抬到男家闹得拜不成天地的也有,连花烛都砸了的也有。样林嫂可是异乎寻常,他们说她一路只是嚎,骂,抬到贺家坳,喉咙已经全哑了。拉出轿来,两个男人和她的小叔子使劲的捺住她也还拜不成夭地。他们一不小心,一松手,阿呀,阿弥陀佛,她就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用了两把香灰,包上两块红布还止不住血呢。直到七手八脚的将她和男人反关在新房里,还是骂。
(中间省略)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
“我么?……”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气多么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儿时一点没觉察,现在再读简直气血上涌。即便是现在,弓虽女干受害者也常常受到这样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