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一个身边的故事】浮红沉绿总关钱——一个熟练女工从业十七年随笔

  • 猫眼
    是昨天晚上失眠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在证券这个行当里呆了十七年的。十七年,多么难以想象的一个数字,而十七年如一日地呆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同一个职位上,这更是当初甩着一头长发、揣着一脑袋梦想走出大学的我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十七年,足以将一个少年关于理想的一切打磨为泡影,足以让我对这个行当从厌恶升级为无奈,却也足以让一个伪文学中年找到足够多的片断来凑成一篇足够沧桑的文字~~


    去年是中国证券市场成立二十周年,官方的、准官方的回忆录已经写了无数,而我今天,只想从一个最底层小职员的角度来记录一些或许已经是被忘却了的记忆吧:


    1994:

    那个时候,委托单是要卖钱的,而且这价钱随行就市,从一元到两元不等,随股市行情波动;


    那个时候,打个“市价”是要收钱的,确保你买到、确保你抛掉,无论什么价钱,电话那头的红马甲一个回车下去,接着只有听天由命了。而为这听天由命的资格你还得掏钱,一次五元;


    那个时候,散户大厅里虽然也人头攒动,但基本上都是几百上千的小散,有个把资金上万的就已经算大户了,完全可以坐到“大户室”里去;


    那个时候,证券公司、证券从业人员都绝对是朝南坐的,样样服务都要收费不说,而且收了费还要看你与他的关系远近给你质量不等的服务~~


    1994年的7月,我来到了这家全中国最大、最老的证券公司,在最底层的一个营业部里坐柜台。当时,象我这样大学毕业直接进来的员工被老同事称之为“原始股”,周围其它人基本上都是通过亲亲眷眷的关系挤破头一样从其它行业挤进这个行当的,学历不高,职业素质更是无从谈起。印象中一个月1500元左右的工资收入在当时算是相当高的,也许这就是吸引人的唯一动力吧?


    现在想来,1994年应该是中国证券业从“原始社会”渐渐走向现代的一个过渡时期,记忆中最多的镜头是每天开盘时候在我面前挥舞着的委托单:红的是抛,绿的是买。


    那时候是可以T+0交易的,所以对我这种数学极差又有脸茫症的人而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计算某人前面的数张抛单累计金额扣除手续费以后是否能够支撑手底下这几张买单。每天四个多小时的交易时间里经手上千张委托单,买与卖,甲与丙,四则运算之余还要玩人盯人的游戏~~


    收盘之后,将这一千多张单子按帐号排序也要花掉一个多小时;接着是等清算,那时候的电脑交易系统处理极慢,我们部门的两根跑道一前一后,差了四百多号,要等所有的数据都收到,接着打印交割单,然后与原始委托单核对是否有差错、是否有反向、是否有透支。每天早晨八点钟上班,到所有工作结束至少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有时候交易量大些,数据来得晚些,做到天亮也是经常的事情。所以这一千五,挣的绝对是辛苦钱。


    关于1994年的中国股市,印象最深的是7月30日的那天下午,股指好象只有三百多点吧,人气涣散,都快要收盘了,有一个“散大户”冲过来,高举着一张买单说“拼了,明朝是8月1日,‘要发要发’嘛,我就搏一记,全部买进去!”


    他买了五千股的电真空,第二天新华社出社论了,一轮突如其来的牛市从1994年8月1日开始,只隔了半天时间,他这一万多块钱翻了两个跟斗出来的~~


    1995:

    那个时候,T+0成为一段历史,与广大老股民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情感相反,我终于能长吁一口气:再也不怕人透支了!


    那个时候,散户是看不到也看不懂钱龙交易软件的,他们有资格看的只是营业大厅正前方那块巨大的点阵屏,上面几十个股票来回滚动播出,红的是涨、绿的是跌,黄的是平盘;


    那个时候,上海的股民中绝大多数是只做沪市A股的,深市的股票没有资格上大屏,只能用一个电视机吊在营业大厅的某根立柱上显示行情;


    那个时候,进大户室是要交钱的,一个月一百元的管理费,难怪会有那么多的“散大户”宁可呆在大厅里交易;


    那个时候,大户室管理报单员是仅次于红马甲的岗位,那些最多不过七、八万资产的所谓“大户”,之所以愿意交一百元管理费坐进来,只是为了享受跑道的畅通迅速而已。而这跑道到底对自己来说有多畅通、多迅速,还要看你与报单管理员的关系如何;


    那个时候,每个营业部的经理都有权做所谓的“自营”,说穿了,就是挪用客户保证金用本部门的自营帐号交易,于是许多黑幕就是这样诞生的,许多个“经理”就是在这样的“自营”与“个人”的对倒中赚得钵满盆满,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大户”,然后留下一屁股自营烂帐,辞职潇洒而去的;


    那个时候,推出了国债期货对个人投资者的试点,好象是在每天A股收市后进行交易。虽然期货交易是实行T+0制度的,远比A股来得频繁,而且需要算一个保证金折算率,还要扣除相当高的手续费,对于那些并没有多少钱的所谓大户来说经常要达到每笔下单都得锱铢必较的程度,可因为毕竟只有那么十来个人有资格进行,所以反倒是不太会发生差错;


    那个时候,红马甲证书是张很难考也很牛X的证书,有资格去封闭式培训不易,去培训了能考出来也不易,印象里几乎每届学员都有一定比例被关掉,也曾经有过好几起因为被关掉而自杀的案例;


    那个时候,位于外滩的交易所已经挤不下越来越多的跑道,越来越多的红马甲了,比较大的券商开始自建交易大厅,而我终于有机会暂时离开了喧闹的营业部,在公司自建的交易大厅里当红马甲~~


    关于1995年的中国股市,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仪征化纤的发行。年初的时候应该是行情惨淡的,仪征化纤作为我们公司第一家公开募集发行的新股遭公众冷遇,印象里有好多个周末,我们都在营业部摆摊推销,最后总算是成功发行了。


    上市那天,本不被人看好的仪征化纤被热炒,好象就此揭开了中国股市逢新必炒的序幕。发展到1995年的夏天,我们这种底层营业部的男员工居然也有了“出差”的机会:带上本票,去全国各地要发新股的城市抢购原始股。这是一个让我眼馋不已的机会,可惜只有男员工才有资格,虽然他们总是向我抱怨这种出差吃不好、睡不香,天天抱着张现金本票提心吊胆,但在我眼中那不过是为了让去不到的人心理平衡些的托辞罢了。在旅游业还不那么发达的1995年,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出差去啊!而事实上,出差这件事情与证券公司底层的营业部员工来说,也就是昙花一现的那么半年而已~~


    而另一件事则是凌桥股份的职工股上市。因为凌桥水厂离我们营业部不远,当时许多职工都涌到我们这儿来抛售股票,排队抛股票的队伍从营业大厅一直排到外面的马路上,甚至排过了一个街口。印象里应该是1995年的夏天,那些职工多半是一辈子从来没接触过股票的本地人,连应该买什么单子、应该怎么填都不会,只知道那么老老实实地排着,然后轮到了,是什么价钱就什么价钱,反正,怎么抛都是赚的。他们一个个站在夏天的太阳底下挥汗如雨,又无怨无悔地排着队,甚至,还有些兴高采烈。


    记得有一个老太太一开始没找着队伍的尾巴在哪里,径直冲到柜台前来抛,被其它人赶走了,等她终于找到队伍的尾巴慢慢地排到柜台前时,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半小时,而那凌桥股份的股价也从一开始的17块多涨到了33块多,老太太听闻最终成交价时候的表情近乎手舞足蹈到无法自控,那一幕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虽然,终我一生可能都会厌恶股票背后赌搏的实质,却也不得不感慨它的神奇,也或者说,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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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z1600
    靠 文章作者没抓住机遇啊 这么高的学历居然没上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