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说地
澳洲大自然——农民的噩梦：兔子
·陈向阳·
外国人不大理解，为什么机灵又可爱的兔子却被许多澳洲人痛恨。一百多年前，澳洲人自己也没料到胆小怕人的兔子还会变成一场没完没了的噩梦。
早在１７８８年，第一舰队就带来了５只兔子，随后更多的兔子陆续到达。但是，直到１８６０年代，野生的兔子才成了灾。１８５９年，一位富裕的农民奥斯丁（Ｔ．Ａｕｓｔｉｎ）在自己的大农场里释放了２４只兔子，两年后他就发现情况不妙。到１８６５年，他已经累计在自己的农场里猎杀了２万只兔子，而农场上还生活着至少１万只。并且，兔子们决不满足于他的农场，早已把家园扩展到数百公里之外。
兔子的繁殖力实在可怕，在水草丰美的好年头，一只母兔一年可生育４到５次，最高可达８次。每窝平均４到５只小兔，而小兔子只要三、四个月就成年了，也开始生育。只要一年工夫，一对兔子就可发展到１００多只，祖孙三、四代一起生。再过一年呢？
现在澳洲一共有多少野兔子？不知道，因为数量变化太大。几亿？十几亿？反正有记录的１９１５年到１９２４的十年间，澳洲共出口了７亿多只冻兔子。同时自己还吃呢，当时仅新南威尔士一个州每星期就要吃掉１３万只兔子。
如今，野兔子遍布澳洲所有适合它生活的地区。北部的夏半年过于湿热，会严重影响兔子的生殖力，所以没有兔子。在一些难以挖洞的地方，比如土层很薄的山地、粘土过多的冲积平原，兔子也很少。还有人烟较密的农耕区，有农民的大力围剿，兔子也不多。其它广大的地区到处都有野兔子。笔者到过澳州中部的一个干盐湖，那里见不到袋鼠和鸸鹋，因为方圆百公里内没有淡水。但是却有野兔子，它们从吃的植物中得到需要的水。野兔子最密集的地方是南澳洲的北部和北领地的南部，那是野兔子最喜欢的干旱、半干旱区，还有厚层的沙质土。
澳洲的野兔子绝大多数是土褐色的，也有个别黑的、灰的。它们挖洞而居，一个洞可长达十几米，有六、七个出口。一到三只公兔子，和一到七只母兔子住在一起。随着生育，随着小兔子长大，兔子群不断拆分，寻找新领土，开挖新家。
兔子的可怕就在它们巨大的数量，那数以亿计的嘴。九只兔子的食量相当于一只羊。碰上风调雨顺，遍地青草时，兔子立刻抓紧机会大生特生，数目几倍、几十倍的爆炸，无论丁狗、野猫、狐狸，还有人，谁都挡不住。笔者曾在那么一个好年头到过兔子密集的地方，不仅到处跑着兔子，公路上被车轧死的就不计其数，好似路面蒙上了一层兔子皮。
当好年头结束，不再有那么多食物，大部分的兔子将要死去。但它们在死前却要啃光一切能到嘴的东西。草没了，就把草根刨出来吃掉，就去吃树叶啃树皮，有人见过兔子爬到离地五米高的树上去吃树叶。兔子甚至能把自己拉出的屎吃进去再消化一遍。在比较“艰苦”的地方，兔子拉屎常常堆在一个地方，那是它们预备的“最后的代食品”。在没有水源的地方，又失去了青草提供水分，渴将比饿更要兔子的命。渴疯了的兔子会刨到大树下面去吸树根里的汁液。
于是，连续几个好年头然后再来一场大旱，结果是大批的死兔子，但伴随它们的是赤地千里，寸草不剩，连灌木和大树也纷纷死去。一阵风吹过，尘土飞扬。等终于盼来了雨水，却首先是土壤侵蚀。那些牛羊也许有人营救，但其它的野生食草动物呢，只好跟着兔子一起饿死。许多半干旱区的有袋类动物大大减少，兔子要负很大的责任。
一百多年来，为了消灭兔子，人们想尽了办法。政府还曾专门成立了负责消灭兔子的机构。早期人们常用“围剿法”：动员人力、狗力，用烟熏、挖洞把兔子从窝里赶出来，向某一个方向驱赶。那边早已设下了数公里长的临时围栏，把兔子引向最后的杀场。１８７８年的一份报纸上描写了这样的一场围剿，一个半小时里就有两千多只兔子被杀。农民们把死兔子装上车带回自己的大棚子里剥皮，兔子肉喂猪（人哪吃得过来），兔子皮卖钱。
人们还下毒。尤其在干旱时，在一大片地区唯一的水塘里下毒效果最好。当然，死兔子就无法利用了。有了拖拉机以后，又有了深耕法，一种很窄的犁刀可达到一米以下深处，把兔子“耕死”在窝里。还有爆破法，已经发展到非常简便易行。主要就是一个煤气罐和一根管子，把管子捅进兔子洞，打开煤气，过一会儿再一按电钮，兔子窝里就一声爆炸，冒出烟来。
但是，上面的办法大多只能用在人口较多的农耕区，一户农民只有几百公顷土地。到了干旱区，一个牧场动辄几十万到百万公顷以上，农民甚至需要开飞机巡视自己的牧场，哪还有丁点精力去对付兔子？还有更辽阔的公有地，非农非牧，那里的兔子谁管呢？
幸亏科学家们找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病毒。１９５０年，澳大利亚科学家释放了他们多年研究的成果：一种叫做多发性粘液瘤病（Ｍｙｘｏｍａｔｏｓｉｓ）的病毒。“中招”的兔子极痛苦的死去，先变瞎，再煎熬１２天左右才咽气。被感染的兔子的死亡率在９９％，有城里人抗议这方法太残酷了，但农民们欢天喜地。三年后，全澳洲８０％以上的兔子被消灭了，羊毛产量随之上升。剩下的兔子或因遥远并散居而没有被传染，或是少数极顽强者产生了抗体。总之，几年以后兔子数量又开始慢慢恢复。科学家们则继续实验其它的病毒，研究地点设在一个离岸的小岛上，以免病毒提前泄露。能杀死兔子的病毒不算少，但一定要确保只杀死兔子而不伤害人和其它动物，这才是关键。
１９９５年，一种叫做兔子出血病的病毒（简称ｒａｂｂｉｔ ｃａｌｉｃｉｖｉｒｕｓ）被不知什么人“不小心“地从小岛带到了大陆。又过了一年，官方才正式释放这种病毒，但此时已经有五千多万只兔子被此种病毒杀死了。闻讯的农民从老远的地方赶来，找到病死的兔子就带回自己的农场牧场塞进兔子洞。感染此病的兔子死亡率在９５％左右。
如今，兔子已经又从新病毒的打击下慢慢缓过来了。而科学家们又在实验更新的病毒。双方竞赛着。
从１００多年前开始，澳洲人就陷入了一场与兔子的战争。如今，只求能把兔子的数量控制在成灾的水平以下，根本无望彻底消灭。这都发端于轻率的引进了一种看上去那么温顺的小动物。这是多么沉痛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