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与衡量快乐）
经济学人
2006年12月16日

资本主义能保证一个社会富足与自由。但别期望它同样让你快乐。全球经济自2000年起每年增长率为3.2%，已经过半的十年有可能成为历史上最好的时期。如照此速度增长，可能将超过田园诗般的50和60年代。市场资本主义，这个驱动全球大部分经济体的引擎，看起来表现不错。

但事实真是如此么？有那么一个时期，通常认为工作能使人变得富足。而今天，这个答案似乎已不再清晰。众多经济学家都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政治家们则在作着大胆的承诺，他们认为市场经济原本的任务是：让人们快乐。

在欧洲大陆，人们普遍认为经济不仅仅意味着金钱。在与美国盎格鲁人的辩论中，那些老谋深算的奢华贵族们就常常打出"生活质量"的招牌来美化本国缓慢的经济增长速度。而今大卫•卡梅伦，作为一度十分崇尚物质的英国保守党的最新领导人，也提出应更加关注GWB（国民幸福指数）而不仅仅只看ＧＤＰ（国民生产总值）。同时在今年美国的中期选举中，贫富差距，超负荷工作以及其他一些繁荣背后的隐性成本也被大量讨论，幸福——作为死亡的对立面，成为了一项巨大产业，也深深迎合了婴儿潮一代对繁荣的不满。

那些你从来未曾想要的东西

这些大都与现今正势如破竹般发展的“快乐科学”有关，也就是将心理学融入经济学。快乐科学的追随者们从浩如烟海的调查数据出发，例如自１９７２年起每隔一两年便要向数千名美国人进行的问卷调查。问题简单又平常，如“总的来看，你觉得眼下自己过得如何？是非常幸福，基本幸福，还是不太幸福呢？”得出的结论中有些是不足为奇的，如相比穷人，富人普遍感觉更幸福。但这里有一个矛盾没法解释——富裕国家却并没有随着富裕程度的提高而增加幸福感。从美国到日本，幸福指数一直没有变化。

快乐科学为这一矛盾提供了两个解释。首先，它注意到，资本主义善于将奢侈品变成必需品， 给大多数人送去上层精英们惯于享受的一切。但这一美妙功能带来的副作用是：人们把一度觊觎现在却能够拥有的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以前从未奢望拥有的那些浮华虚饰如今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人们陷入了一个怪圈：

当生活水平提高的时候，反倒为其所赋予的愉悦所伤。

资本主义把事物“低端化”的本领也有其不足之处。人们所看重的许多东西——如一流的工作，尖端的教育和自己拥有的住房这些奢侈品其实是和必需品相辅相成。例如，精英教育如果开放给每个人，便不再是精英教育。所谓的“地位性商品”都是限量供应的，在别人得不到的情况下才是一种享受。为此所付出的人力财力就要看你的对手付出多少了。

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调查结果给他们长期坚信的真理蒙上了一层阴影。被称为“忧郁科学”的经济学传统地认为人们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所以最好是让他们自己处理自己的问题。干多少活，买什么东西都是个人的事情。一个受到了良好教育的经济学家应该做的是对人们的行为做出解释而非发表异议。但如今新一代的“快乐科学”先驱们却趋向于不尊重人们的选择。

以工作为例。1930年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想象着社会越富裕就会越悠闲，因为不再需要艰辛劳作来享受生活中美好的事物。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却选择一种“优雅的转变”，他们努力工作以换取那些他们认为能带来快乐的事物，最后却只发现他们努力换来的成果迅速地贬值。他们还希望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爬得更高，但这样一来那些在底层拼死拼活的人们便更要加快步伐跟上。于是，每个人都有所失落。

但这也并不是说明工作的少点就一定更快乐。在美国，每周工作减少的时间被孜孜不倦的“煲电视”填充起来。至于幸福呢？其他一些研究显示，退休后停止工作的老年人要比同龄的继续工作的老年人更早死亡。事实上，快乐经济学的另一拨研究者们正忙于探讨工作带来的非物质性收获，如很多人喜欢自己在工作时的角色，有些人则热爱自己的工作。

至于资本主义铺张浪费的“唯物质主义”，就连亚当•斯密也有异议。他抱怨道：“有多少人在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上面浪费金钱？”很难说金字塔型的袋泡茶（它四年来的研发耗费了巨额成本）能为人们增加多少快乐。即便有时候资本主义能说服人们购买一些他们想象着自己会需要的东西，也不过是迎合品味与习性，而这样的品味与习性是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的。在艺术中这被叫做“原创性”并受到推崇。在商业中被叫做“标新立异”而常常受冷遇。但是如果没有对物质进步的热望，人们可能还在穿着羊毛内衣，旅游地点选在博格诺而不是不丹。那样会很好吗？

利基资本主义的快乐

如经济的增长不能给人们带来快乐，萧条更加不可能做到。僵化的社会比从前更加眼红猜忌地保卫着那些“地位性商品”。另一方面，繁荣的经济创造出了生物学家们所谓的微生态环境下的“混乱库”，在其中找不到明显的层次。美国乔治梅森大学的泰勒•欧文指出，美国有3000多个名人纪念馆，纪念从摇滚明星，运动员到赶狗拉雪橇的人，泡菜包装工人再到会计师等形形色色的人。在这样一个社会中，每个人都可以梦想着成为自己特定行当中佼佼者，哪怕在另一个略微有所不同的行业里叱诧风云的正是自己轻视的那类人，

如果因为市场体制没能在很好地加快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更多快乐就说它不够好，其实是我们的要求太高了。资本主义能让你富裕，同时也给你自由，快不快乐都是你的选择。其他任何要求都是奢求。